生殖器引发的杂感（1/1）

——小题大作举例

《前进》这些小朋侪，又做教人皱眉的事了。昨天看到《前进广场》第二期，把我的文章——《他们的捧场是我们的羞耻》——偷偷删改如下：

国民党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各人族，一个靠裙带关系勾通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各人族。

我的原稿显着是“一个靠生殖器勾通起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各人族”，他们却硬割掉我的**的“生殖器”，而改成软扒扒的“裙带关系”，这种偷天换日，是违背当初约稿的协议的。我本想一怒而“歇工”，继而又想：一、在这岛上“歇工”，是国民党禁绝的，凭证“戒严法”第十一条第一项第三款：“对于人民罢市、歇工、罢课及其他罢业，得克制及强制其回回复状”。可见“歇工”是违反“戒严法”的，不是好玩的；二、丘垂亮最近揭晓文章说：“李敖的文采没有一小我私家不崇敬，可是他的**独裁的性格，恐怕连林正杰也不能忍受。”此番我若一怒而去，外洋学人也者，一定又会说我“**独裁”了林正杰。所以，我决议照旧按住性子继续“帝国主义”下去，虽然这种种“帝国主义”，已经“日薄崦嵫”；和在香港的大英帝国一模一样。

虽然如此，我想我照旧要体现一点抗议，我决议改变一下写作的方式，我决议暂时不写“重头文章”给《前进》了，我决议改写一点杂感性的工具。这种在我心田里“降低关系”（downgrade）的“处罚”，也许《前进》小朋侪基础感受不出来（告诉你：他们经常是很粗心的），甚至认为改成杂感也不错。可是岂论他们有否感受或警醒，我刻意要“处罚”一下了。

一、为什么不用“生殖器”？

《前进》小朋侪偷偷删改“生殖器”为“裙带关系”，其中一个原因是中了“性禁忌”的毒，这种中毒的特色，是一种“阻挡‘性’的（anti－sexual）现象。从历史角度来看，中国历史上，阻挡…性”的现象，至少在外貌上占了上风，所以纪律、约束，以致压抑“性”的理论与事实，总是层出不穷。而经典、政府、理学、教条、迷信、教育、舆论等所层层使出来的劲儿，大多是在“解淫剂”（antiaphrodisiacs）上面下功夫，在这种层层“解淫”之下，善于掩耳盗铃的人们，总以为“没有‘性’的问题”，因为“中国是礼义之邦”！流风所及，一涉到“性”的问题，各人就连忙摆下面目，道貌岸然地噤若寒蝉，或声色俱厉地发出道德的谴责。因此，“性”的问题，终于沦为一个“地下的”问题。这样重大的间题，居然千百年不见天日，怎么能不发霉呢？

在发霉的情况下，竟使我们对真正因生殖器而来的现象，都不敢一语道破，这就未免太失真了。

在《史记》里，有果真纪录“大阴人”的故事，而不加删改；在《战国策》里，有果真纪录“以其髀加妾之身”的故事，也不加删改……可见我们的老祖宗并没像我们今天这样假道学。今天，以前进招呼的我们，实在该起劲洗净铅华、实在该冲决网罗，建设我们的新词汇！

二、国民党的“生殖器勾通”

仔细研究中国民族的历史，会令人惊讶地发现，直接由于生殖器的因素，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的，例证又多，又层出不究。夏桀是以“荧惑女宠”妹喜亡了国的，商纣是以“荧惑女宠”妲己亡了国的，生殖器的原因使人亡国，不能说不重要。赵婴的私通，引出赵氏孤儿；齐庄公的私通，引出臣弑其君，生殖器的原因造成政变，不能说不重要。吕不韦的奇货可居，祸延秦皇显考；吕后的人彘奇妒，祸延刘家命脉；唐高宗的倒扒一灰，祸延武后临朝；杨贵妃的顺水人情，祸延安史之乱，生殖器的原因闹出君权争夺，不能说不重要。白登的玉人图片，可以使匈奴不打汉家；汉家的玉人自卑，可以使汉家要打匈奴；昭君出塞，香妃入关，生殖器的原因牵动战争清静大计，不能说不重要。齐襄公**，出来了毋忘在莒；陈后主好色，出来了井底游魂；慕容熙的跳步送亡妻，出来了回不去；花蕊夫人的被劫入宫，出来了送子张仙；咸丰的天地一家春，出来了祸国殃民四十七年的西大后。生殖器的原因导致国破家亡，不能说不重要。

降至国民党抢到天下后，国民党形而上虽然靠漂亮的假话统治，形而下实在是靠“生殖器勾通”统治，所以我才指出：“国民党基础不是政治学上的一个政党，反倒是民族学上、人类学上的一个典型内婚制的各人族，一个靠生殖器勾通出来的有刀有枪有镇暴车的各人族。”正因为是由生殖器勾通起来的一家人，所以，我们可以随处看到他们瓜蔓出来的血亲和姻亲，例如张继正是张群之子、陈履安是陈诚之子、王纪五是王世杰之子、郑心雄是郑介民之子、沈君山是沈宗瀚之子、夏公权是黄少谷之婿、马树礼是顾祝同之婿、李元簇是徐世贤之婿、丁善理是费骅之婿、汪敬煦是何应钦之侄女婿……这样子勾通来勾通去的今古异景，即是国民党“吾**一以贯之”的床上功夫，而直接影响了历史、改写了历史。我们这些小黎民。若不这样单刀直入去相识国民党，我们是永远不会相识国民党的！

三、我的“一字师”

宋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伟大人物范仲淹，在写《严先生祠堂记》的末了，曾有十六个字赞美严光（庄光），他说：“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这篇文章写好后，他的一个朋侪劝他说：这十六个字中有一个字欠好，那就是“先生之德”的“德”字，如果把这个“德”字改成“风”字，那就再好没有了。

范仲淹是有雅量的人，他连忙接受了朋侪的意见，把“先生之德”，改成了“先生之风”。这种文字上面的修改，在中国的典故叫做“一字师”。就是说，一篇文章中，朋侪虽然只点化你一个字，可是至少在这一个字上，他做了你的老师。

我李敖虽然有雅量接受朋侪对我文章的删改，但这种删改，一、不得违背协议；二、要明确而连忙知道删改比原作高明。我用“生殖器串联”的字眼，字眼是详细的、剽悍的、醒目的、痛快的、打破传统禁忌的；但《前进》小朋侪一改成”裙带关系”.就明确而连忙大色了，因为它没有上述字眼的特色，只显得俗套而抽象。

我盼愿我有“一字师”来修改我的不妥和错误。《前进》小朋侪这次失败了，来日方长，照旧继续起劲吧！

一九八三年年八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