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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再说向扬一早启程赶往巾帼庄，马不停蹄，午后不多时便入了昌平，离巾帼庄已然不远。向扬策马穿过一座林子，眼前一片平野辽阔，行马更速，心道：“看来再行一刻钟，便可到巾帼庄了。”他深知皇陵派、神驼帮、龙宫派均是武林中的庞局势力，将临强敌，禁不住精神振奋，越靠近巾帼庄，越是全神贯注，留心四周，丝绝不敢大意。

纵马疾驰片晌，忽听一阵铃铛声自前方传来，尚夹杂着大片哒哒蹄声。

向扬心知有异，催马奔前，只见远方一骑白马当先疾驰，后头数骑紧追不放，三人乘马，其余五六人均骑茶色骆驼，那铃铛声响即是骆铃声，异常响亮，却也透着些离奇音色。向扬凝目辨识，依稀看出白马上是名女子，心道：“岂非这是巾帼庄的人物？瞧这几匹骆驼，追兵定然是神驼帮无疑。既然来者是神驼帮，那么无论这女子是谁，都该先救再说。”

想到此处，向扬更不思量，冲上前去。那女子见有人扑面冲来，似乎吃了一惊，高声叫道：“危险，快走开！”便在此时，后头一名神驼帮帮众陡地拉弓搭箭，“咻”地一箭，来势急劲，射向那女子后心。

此时向扬离那女子已然不远，向扬眼明手快，一见那人取箭，手往马鞍一按，身子猛地借力飞出，竟抢先窜在箭头之前，左手一引一带，迅速绝伦地拨箭回射，劲道之强，犹胜弓发，“嗤”地插入那人肩窝。险些同一时间，一颗飞石破空跟至，重重击在箭尾柄上，把箭直钉透了那人肩头。那人惨呼一声，险些坠下骆驼。

那女子望了向扬一眼，似乎甚为惊讶。向扬犹在半空，顺势翻手按在那女子后半马背上，身子弹起，一个纵跃，稳稳当当地落回自己马上，心道：“原来这女子武功厉害，适才倒不需我脱手了。瞧她这一手飞石既稳且准，若是我没加入，这一箭也会被打飞回去。”

后面追兵见了向扬这一番身手，登时传出几声惊呼。那女子侧头对向扬道：“左右是哪一位？”向扬道：“在下向扬。女人可是巾帼庄的？”那女子微微一怔，道：“不错。”

忽听飕飕连响，五枝羽箭一齐往向扬后心射到。向扬蓦然回了半身，右手一抓，便抓得一枝箭，连抓五下，五箭全被在掌中。便在同时，一件物事直打向那女子，风声奇响，竟是一口五尺高的铜钟。钟身粗笨，这一掷威力自是奇大，向扬猛吃一惊，但为箭所碍，不及阻挡，那女子似也不敢硬接，跳开马身，翻至一旁。但听一声闷响，铜钟正中白马脑后，登时打得它脑浆四溅。

铜钟才飞出，一名长大男子紧随着自马上飞跃而出，铜钟击毙那女子坐骑之时，那男子立时伸手握住钟环，一拉而回。那女子没了坐骑，后面数骑随即追到，那被向扬拨回飞箭的男子喝道：“石娘子，你还想逃到那里？”

登时将那女子和向扬团团困绕。

向扬一听“石娘子”三字，登时恍然，向那女子道：“原来女人就是巾帼庄石庄主？”石娘子随意朝向扬点了下头，盯着那拿铜钟的男子，说道：“蒲牢太子，你的武功可越来越犷悍了。”蒲牢太子双眼一瞪，纵声笑道：“哈哈，你怕了吗？”这几个字一说出口，登时声传四野，向扬陡觉耳中嗡嗡作响，不觉吓了一跳，心道：“这人说话声音这等嘹亮，倒是奇了。”另外两匹马上搭客一齐下马，三人腰带上均绣龙纹。向扬暗道：“三个龙宫派的，其他都是神驼帮。这三人心胸特殊，岂非都是九龙太子之列？”

只见三人中一名青年仗剑而出，怒目喝道：“石娘子，你今天那里也走不了，我睚眦现在就要你命丧黄泉！”旁边一个瘦小青年道：“七哥别要冒失，我们是要捉活的。”这青年小眼尖鼻，面目狰狞，但语音却甚是平和，浑不似其貌，跟睚眦太子全然差异。

睚眦太子怒道：“要活的，八弟你自个儿去捉，要是我先杀了她，你可别怪我！”说着恶狠狠地盯着石娘子，眼中如要喷出火来。石娘子哼了一声，昂然道：“蒲牢、睚眦、狻猊，你们敢动手便一齐上，且看我石娘子能否应付得来？”

向扬往石娘子一看，但见她约莫二十四五岁，身材纤瘦，双腿裤管上鲜血淋漓，衣衫上也血迹斑斑，显然已经由一番剧战，容貌中却流露一股坚强神色，丝绝不惧强敌环伺，心道：“临危不乱，石女人不愧为巾帼庄大庄主。但她伤势不轻，现下要跟龙宫派三名能手过招，实在危险。”当下上前一步，喝道：“你们想要脱手，先来和我向扬过两招再说！”

石娘子走上前来，说道：“向兄，你无关此事，不必加入。”向扬侧头向石娘子道：“在下师承华玄清师父，是任剑清师叔的子弟，特来助贵庄一臂之力。”

石娘子微感受惊，道：“你是任大侠的师侄？任大侠也来了吗？”向扬道：“现下还没。”他从未见过任剑清，此时说起任剑清之名，不禁以为有些不实在，暗道：“听师弟说这位师叔本事厉害得很，要真能来就好了。”

狻猊太子眉头一皱，他刚刚见到向扬纵跃两马之间，身手俐落无比，显然武功了得。石娘子虽然负伤，但仍是厉害人物，加上一个向扬，胜负便未可立知，当下道：“三哥，七哥，你们先脱手，我给你们掠阵。神驼帮的兄弟，请看住四方。”

睚眦太子一振宝剑，喝道：“八弟，你就是婆婆妈妈的不爽性！”剑芒陡长，抢先攻上，一脱手即是“龙翻剑法”的凌厉杀着，一重接着一重，如同千波万浪倾盖，剑光霎时间吞没了向扬身形。

石娘子见识过任剑清的功夫，眼见向扬脱手相助，心道：“任大侠武功高明，倘若这人得其师门武功精要，应付这睚眦应不成问题。”她自知双腿伤势不轻，既然有人相援，当下也不逞强，双手各扣三枚小石块，旁观战阵。

向扬身处剑光交织之间，眼光看得却是奇准，前倾后仰，左踏右行，一一避开睚眦太子的猛恶招数，心道：“这路剑法虽然刚猛，但说到剑路变化威力，可颇不及陆道人了。当日陆道人没能伤我，我岂非还会输你不成？”

看准睚眦太子中路剑法，蓦然长啸一声，掌运内息，沛然不止，一掌拍出，威势众多，正是“九通雷掌”功夫。

睚眦太子使剑正急，忽觉胸口吻息窒碍，向扬这一掌真力惊人，不待掌力及身，掌风已然压迫得睚眦太子剑路斜偏，硬是破开他中路攻势，掌力之强，实是骇人。睚眦太子大惊，退身纵起，舞剑卸去余劲，喝道：“好掌力，了不起！”

向扬喝道：“再接一掌如何？”随着跃起，仍是先前那一掌，掌上连加三道后力，追击而至。

忽地一道黑影自半空迎来，竟是蒲牢太子追着腾跃起身，单臂抡起铜钟，帮睚眦太子接下向扬掌力。猛听“铛铛铛”三下巨响，令人震耳欲聋，向扬的三道雷掌后劲一齐打在钟上，认真声如霹雳雷震，雷掌功力随之散去，马匹骆驼吓得一齐惊嘶蹦跳起来，石娘子、狻猊太子诸人也不禁骇然变色。

蒲牢太子落下地来，将右手铜钟“砰”地撑在地上，土壤登时被其深陷下一个圆圈。蒲牢太子面露狂态，大笑道：“小子，你这掌力打得不错，可是在大爷我的‘蒲牢金钟’之下，却也无用武之地！”口中虽说得如此，右手却隐隐酸麻，铜钟究竟没把雷掌威力全数卸开。

向扬见雷掌无功而返，不禁暗自称奇，斗志更增，左脚徐徐举起，双掌一上一下，衣袖之中隐发风雷之声，乃是九通雷掌“夔龙劲”。狻猊太子脸色一变，心道：“这人要出真功夫了。”

蒲牢太子嘿地一笑，说道：“什么怪架势，对大爷我没用的。”向扬眼光一闪，道：“显着是破铜钟，偏要说是什么金钟？你且那破铜钟接这一掌看看！”

右掌徐徐一圈，“画”地一声长声，有如裂帛。

五十七

这一下回掌画圈，行动甚缓，竟然能凭空迫出如此清晰的声响，掌上内劲之强，实是非同小可。石娘子一声轻噫，暗道：“这人的内功造诣确实深湛，搪塞这蒲牢太子，看来绰绰有余。”

睚眦太子一挥长剑，叫道：“这等厉害招式，该由我睚眦先来见识！”

说着急纵向前，剑上微发嗤嗤声响，锋芒卷起森森冷光，繁杂剑势封住向扬上身三路，方位狠辣，内力锋锐，大显肃杀之意。

向扬右腿略弯，猛地伸直，身形借势纵出，竟自投向睚眦太子剑路之中，喝道：“就让你领教一掌！”右掌连划三个小圈，左掌凝力推出，掌力过处，只听一串“必必剥剥”清脆爆响，紧随着响声一沉，如是山后闷雷。

睚眦太子陡觉手腕一震，手中长剑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气墙，匡啷连响，眼前银光片片飞射开来，长剑震成数截碎片，四下飞散。不及心惊，雷掌气墙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冲压至前。他就是再好战，也不能与之正面相抗，翻身而上半空，先避其锋。睚眦太子内力修为也非寻常，虽然一时气窒，但迅即调息顺畅，接连两下后翻，踏落地上，左掌五指错开，右掌虚退成抓，准备再接后续攻势。

向扬却不追击，真气下运右足，身子蓦然急沉数尺，一声大喝，掌力随之急转直下，对正蒲牢太子上路击落，势如天雷轰顶，威不行当。蒲牢太子不愿失了声威，高高倒举铜钟，左掌在钟上猛拍三下，钟声震得四野皆闻，三道掌劲并成一股巨力，自钟口朝天震出，以此迎击向扬这一掌。

向扬重招出击，绝不留手，但听一声轰然巨响，两人功力相冲，高下立分。

众人耳中巨响回荡，雷掌后劲重重轰落，自第二道后劲起，蒲牢太子的掌力已然溃不成军，“夔龙劲”如霹雳爆雷，全数打入朝向上空的铜钟口内，山鸣谷应，震耳欲聋。

蒲牢太子万料不到向扬内功如斯强猛，这次劲力从钟口而入，未能卸开，已先传到握住钟环的右手，登时血脉剧震，恍如身遭雷殛，比火烧刀割犹为骇人。他大惊之下，一条手臂已然麻木，风雷之威贯体而过，再也拿不住铜钟，手指一松，铺开钟环，铜钟立时被雷掌所压，落向蒲牢太子天灵盖。

这铜钟重达数十斤，在雷掌压迫之下，直有千百斤之力，蒲牢太子脑壳即是坚硬何如，也要头骨尽碎，死状惨不行言。

忽见一道身影飞闪而至，叫道：“三哥！”一掌拍出，立将蒲牢太子身躯推出数尺。掌力方至，铜钟已重重落地，“咚呜”一响，泥沙飞散，土地被撞得凹陷一尺有余，认真生死一线。脱手之人一脸凶相，正是狻猊太子。

蒲牢太子骤脱险境，不禁暗呼：“好险！”他身受威猛无匹的夔龙劲，全身功力几被销尽，身子跌跌撞撞，颓然摔倒，想要撑着起身，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丹田一阵逆气上涌，连喷了几口鲜血，狻猊太子忙上前扶住。

向扬凌空一个旋身，稳稳落地，昂视四周，神驼帮诸人面上恐惧神情未退，不自觉勒着骆驼缰绳。石娘子见了这等威势，亦是暗自惊佩。

狻猊太子转头望着向扬，道：“向兄武艺精湛，令人佩服，在下来领教几招。”

说着将蒲牢太子靠着铜钟，站起身来，朝向扬闲步走来。向扬见他全无惧色，心下暗赞：“这狻猊太子心胸稳重，看来不像蒲牢太子那样容易收拾。”当下也不怠慢，凝思运气，掌心催聚九转玄功真力，静待狻猊太子脱手。

忽见石娘子上前一步，道：“向兄，庄中危急，盼请速战速决。”这一下可提醒了向扬，心道：“不错，石女人是巾帼庄大庄主，却受伤如此，又被这些家伙追赶到此，巾帼庄上的战局只怕越发险恶，我可不能跟这些人拖太久。”念及此处，连忙抢先出招，一招雷掌直拍已往。

狻猊太子蓦然停步，双掌一合，口中沉声念道：“羯谛羯谛，波罗羯谛，波罗僧羯谛，菩提萨婆诃！”随即双掌疾推，眼中如现华光，扬声大喝：“南无阿弥陀佛！”

向扬猛觉一道雄浑劲力迎来，自己的雷掌刚劲登时如陷泥淖，锋芒大减，不禁暗吃一惊：“这是什么功夫？”不及细想，左掌加拍，双掌并力，认真是排山倒海之势，狻猊太子微一吐气，偏开身子，顺势将掌劲推向一侧，举重若轻地避开雷掌攻势，一个盘旋，挥掌反劈向扬胸膛。

雷掌威力被卸，向扬虽觉惊讶，却也绝无畏惧，翻掌格挡来招，旋即还掌。狻猊太子两条手臂贯尽深厚功劲，与向扬一招一招拆将下来，竟不落下风。但见拳掌往复，四条胳膊斗在一起，徐徐散开一层气网，两人周身一尺之地，青草均被压迫得向外折倒。

睚眦太子眼见战况猛烈，哪能袖手旁观，喝道：“姓向的，小心了！”

掌上隐发涌浪之声，来势轻重不定，乃是龙宫派掌法“蓝涛神掌”。向扬见他掌法颇为玄妙，不弱于剑法威力，心道：“这两人比蒲牢厉害得多，可要注意搪塞。”九通雷掌一掌掌击出，以一敌二，仍是攻守自如。

狻猊太子所使功夫，乃是一位异僧教授的空门武功，称为“大乘禅掌”，功法博大精湛，温而不烈，威而不猛，实是一门绝学。那僧人知悉狻猊太子与其余龙宫八太子个性差异，颇通禅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将这门掌法教授于他。狻猊太子修练多年，虽然未能尽解其中精要，武功却已一日千里，犹在七太子睚眦之上，位居九龙太子之首，在龙宫派中仅不及掌门敖四海，功力非同小可。

他自学艺有成以来，便不再和派中门生掠夺船商，自行潜心修习，以期精进。这日遇得功力特殊的向扬，一交上手，将“大乘禅掌”中的种种深奥诀窍一一使出，两人各出绝招，一时竟然不分轩轾。向扬打得兴起，仰天一啸，双掌蓦然打得飞快，往复飞跃，威风凛凛大开，正是“雷鼓舞山川”，一掌猛过一掌，雷霆之势无穷无尽，睚眦、狻猊知道厉害，各自使尽毕生功夫，全力招架。狻猊太子以大乘禅掌的柔力反抗，睚眦太子使一招“鱼龙潜跃”，连发暗劲，硬接雷掌。

但听连声爆响，手掌拍击之声不停于耳，一声声都如雷闪惊涛，惊心动魄。

狻猊太子尚能保全，睚眦太子勉力发掌，却越来越是后继乏力，但在雷掌狂攻之下，却又抽身不得，只有咬牙硬撑。

向扬内息鼓荡，九通雷掌分攻两人，绵延不停，眼见对手已全无还手之力，睚眦太子更是汗如雨下，守势渐弱，随时要败，心道：“三十掌之内，你睚眦必败无疑。”果真十掌已往，睚眦已然疲态毕现，全凭旺盛斗志支持着。

神驼帮帮众见此情景，相互对望，忽地放声大叫，乘着骆驼冲上前去，各拔弯刀，齐往向扬攻去。石娘子喝道：“给我退下！”手中飞石蓦然打出，铿铿连响，将众人手中弯刀一一震飞。神驼帮诸人相顾骇然，慌忙退开。

狻猊太子心知万难取胜，暗道：“今日即是捉不到石娘子也就而已，需得保全性命，再谋后算。”当下把心一横，内力沉凝，叫道：“七哥快退！”双掌蕴劲，按上向扬双掌，使上黏劲，将向扬掌力缓住，顿成比拼内力之局。

睚眦太子已然精疲力尽，向扬掌路被狻猊太子接去，心头一松，真气不继，登时眼前花白，险些昏去，勉力跃开。狻猊太子见睚眦脱险，连忙将全身功力含于掌心，喝道：“我佛慈悲！”一身内劲赫然吐出，浑朴柔韧，刚猛如九通雷掌，竟也被排开。向扬双臂一震，情知这一下掌力深厚之极，不能逞强硬接，略退一步，双掌急拨向左右双方，将这道大威力分化开来，运劲消解。

狻猊太子趁隙飞身跃离，一提蒲牢太子后领，将他送上马匹，自己跟睚眦太子也疾跃上马，叫道：“向扬，在下今天认输，咱门他日再来斗过！”

向扬正凝气化解大乘禅掌功劲，一时不及追击，当下也不在意，朗声道：“在下随时作陪！”

龙宫三太子、神驼帮众人疾奔而去，绝不停留。向扬调息片晌，血气平复，一望石娘子，见她面无喜色，便道：“石女人，适才截不下他们，在下到贵庄之后，自会再收拾他们，女人不必担忧。”石娘子将手中一枚小石收入怀里，说道：“向兄仗义相助，巾帼庄上下均感盛情，岂敢多有相求？”

向扬见她双腿伤口尚在淌血，连忙道：“石女人，你先包扎伤口，我们便赶到贵庄去。”说着便要撕下袍袖。石娘子却已先行在袖子上撕了布条，接着撕开大腿裤管，白皙的腿上血迹斑黑点点，伤势实是不轻。

向扬见她绝不避嫌，当着他眼前露出肌肤，怔了一怔，不禁有些局促，当下转过头去。石娘子恍若无事，迳自包扎妥当，站了起来，道：“走罢！”

五十八

石娘子的坐骑已被铜钟所毙，当下和向扬共乘一马，往巾帼庄驰去。石娘子熟习骑术，坐在向扬身后，手无扶持，依然坐得稳当。

这马是赵婉雁特地为向扬所选，神骏特殊，虽然载了两人，仍是疾驰如风。

向扬控马急奔，不久便见到山岭间宅院绵延，正是巾帼庄。

石娘子远远望去，说道：“向兄，我们得从后山绕进庄里，正蹊径上已经被皇陵派守住了。”向扬不知蹊径，便道：“请石女人指引偏向。”石娘子道：“让我坐在前面，我来控缰。”向扬便让石娘子坐到身前，让了缰绳。他的骑术颇不及石娘子，马蹄一行，双手无处可放，登时有些身子不稳，摇摇晃晃。

石娘子察觉向扬坐得不稳，转头微笑道：“向兄，这样可要摔下马来的。”

向扬一阵尴尬，笑道：“在下不擅骑乘，让女人见笑了。”石娘子道：“不打紧。这么着，你扶着我罢，摇摇摆摆的也欠好快行。”

话虽如此，但石娘子乃是女人家，向扬心中为难，不知双手往那里摆好。石娘子一转头，见他神色不安，不禁可笑，道：“扶着我的腰就是了，还想什么？”

向扬别无它法，只得轻轻按着石娘子两侧腰际。石娘子笑道：“向兄，你刚刚大显身手，何等威风，怎地现下轻手轻脚的？扶好罢，有什么好怕羞的？”

向扬见她说来爽快磊落，绝不腼腆，也就放心，便稳稳扶着石娘子腰边。石娘子一声呼叱，纵马快奔，那马撒开四蹄，往山间小路而去。

山中草木繁盛，树丛茂密，一眼看来，实不容易骑马通行。但石娘子熟悉山中各处大道小径，控马疾驰山林，仍是往复自若。只是山路究竟倒霉马行，甚为颠簸，向扬不自觉手上加力。石娘子妆扮质朴，衣衫单薄，向扬指掌紧贴她腰际，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腰间为控缰所做的施力，柳腰时展时缩，充实显出她身体的柔韧健美。

向扬初时不觉，但每当马匹行路震荡时，手上自然有此感受，石娘子却似乎丝绝不知，禁不住微感困窘，说道：“石女人，你认真放得下心，全不提防我有无其他意图？”石娘子迳自策马，道：“我看人还不至于太走眼，你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否则何须救我？”

向扬听她语调平庸，信任之意却显而易见，心下悄悄佩服，心道：“石女人向导巾帼庄，果真自有其见识心胸。”方念及此，忽闻前头一片嘈杂之声，似有多人正在交手。

石娘子催马上前，越过一片树丛，赫然是一片刀光血影，数十人交相恶斗，剧战不休，林子里男多女少，显然巾帼庄已居于下风。一个长发女子手持长棍，身法快捷灵动，连声娇叱，棍法麋集如雨，着着精妙，领着众女左冲右突。然而敌人众多，一时难以突围。树林中四处洒血，战况猛烈，情形惊心动魄。

石娘子怒喝道：“贼子休要逞强，巾帼庄石娘子在此！”话声未毕，右手已打出一枚飞石，正击中与那持棍女郎交手的一名壮汉面门，打得他鼻梁断裂，惨叫跌倒。那女郎转头一望，见是石娘子，登时大喜，叫道：“大姊，你没事吗？”

这女郎即是巾帼庄二庄主凌云霞。诸女见到石娘子，齐声欢呼，叫道：“大庄主！”

一名中年男子抢上前来，一拳打向石娘子肩头。石娘子右掌一翻，扣住那人手腕，一收一甩，“砰”地一声，将那男子狠狠摔在地上，便即一动不动，手法脆快无比，口中同时说道：“向兄，这些是皇陵派的人，我二妹可能不易应付，要请你帮她一帮了。”向扬一颔首，道：“好！”一按马背，飞身而出，一个升降，立时到了凌云霞身后，雷掌顺势发出，打得一名皇陵派能手狂喷鲜血。

凌云霞见了向扬，不禁一怔，一时会意不外来。石娘子纵马奔来，道：“二妹，这位向兄是任大侠的同门晚辈。”凌云霞轻呼一声，低声道：“左右台甫，可是叫做向扬？”向扬道：“正是在下。”凌云霞面现喜色，挥棍逼开对手，道：“多谢相援，令师妹华瑄女人也来到敝庄了。”

向扬大为惊喜，雷掌攻势不停，道：“我师妹也来了？现下在贵庄中吗？”

凌云霞道：“是，华女人和我三妹正守在庄里。”石娘子左手打飞石，右手连环拳掌，远尽皆攻，一边道：“三妹已经回来了？”凌云霞棍路一扫，叫道：“昨晚回来了！”她这一棍出得狠，使足了内力，声调不觉提高。

向扬和石娘子一加入战阵，局势立时改观，皇陵派众人节节败退。领队之人眼见情势倒霉，当下叫道：“诸位兄弟尽速退回，两位师弟随我断后！”众人渐次退开，一边阻击巾帼庄诸女进逼。

凌云霞道：“大姊，要不要追上去？”石娘子道：“这一队人数虽众，却无几名能手，无谓多费手脚，先回庄里牢靠防御。”凌云霞连忙喝令众女救起受伤同伴，收队回庄。

向扬见巾帼庄众女行动明快，便如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传令一出，立依行动，心底悄悄喝彩，心道：“无怪乎巾帼庄以寡击众，尚能支撑，看来她们着实在攻守战阵上下了苦功。”

众人自巾帼庄后门进庄，到了厅上，两名少女当先迎了出来。左首那青衫少女一见向扬，便冲了出来，一脸欣喜，欢叫道：“向师兄，向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