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之一 柳暗花明又一村（1/2）

西门庆包占的李桂姐在他不在的时候接私活，有违职业道德，被他发现后，在李家上演了一场大闹天宫的活剧。怀着对没有基本贞操看法的极端恼恨，西门庆回到了家里。

刚一到门口，他就发现有些蹊跷，因为仪门（大院落的第二道门。）半开半掩，像是有人，然而院内悄无人声，他就像侦查兵一样，潜行偷觑。刚开始在李家的一次偷窥，让西门庆拊膺切齿，不知道这次偷窥有没有重大发现。

原来，自从西门庆和自己反目以来，吴月娘每月都要吃斋三次，每到初七、十七、二十七时，她就对月焚香祈祷，希望老公转意转意。

今天正好遇上自己又做“秘密”事情，不外她的祈祷词倒是果真的，让西门庆听了个不亦乐乎。她的祈祷词有两个重点：一是希望西门庆不要迷恋烟花，早早转意（那要等到海也枯、石也烂，她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二是妻妾六人都没有孩子，不管是哪一个能够生养，她都市深感欣慰。

西门庆听了，不觉心中忸怩，想到“她一心为我，我却一直错怪她，照旧正经伉俪。”忍不住大踏步冲已往，把月娘一把抱住，说道：“我的姐姐！我西门庆一直不知道你全心为我，我一向错怪你，把你冷落一边，如今悔之晚矣。”月娘道：“你恐怕是走错门儿了吧？我是那不贤良的淫妇，和你有什么情分？你又来理我干什么？咱两个永世千年别再晤面才好（确实是怨妇的口吻。）。”

西门庆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房里，对她深施一礼，说道：“我西门庆一时昏昧，不听你的良言，辜负你的盛情，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千万宽恕我。”吴月娘照旧不给他好脸子，让他去找“那心上的人儿”批注去吧。西门庆“折叠腿装矮子”，而且跪在地下，杀鸡扯脖（伸长脖子，摆出任人宰割的样子，体现忏悔、乞求、告饶之意。形象如画。），嘴里姐姐长姐姐短地叫个没完。

月娘看不上他厚脸皮的样儿，就把小玉叫了进来。西门庆赶忙站立起来，一时想不出措施把丫环支走，就说：“外边下雪了，还不把香桌儿收进来？”小玉也不识机关，老实地说道：“已经收回来了。”月娘忍不住笑道：“没羞的货，在丫头眼前也撒谎。”

等小玉出去后，他膝盖一软又跪下央求，月娘这才原谅了他。当两人坐下品茗时，西门庆就把今天的遭遇讲了一遍，并说自己“如今赌了誓，再不踏院门了”（这种誓言就似乎昙花一现，只是说说而已，坚持不了两天。）。吴月娘认为“养汉妻子的营生，你拴住他（原文如此，那时没有单指女性的“她”。）身，拴不住他心”，她认为李桂姐趁他不在的时候，拓展生意管道是正常的，怎么也不能用封条封住她吧。

双方和洽之后，西门庆脱衣上床求欢，这是他致歉的最佳形式，月娘不即不离，也和他成其好事。当天晚上，月娘“口呼亲亲不停”，二人雨意云情，并头交颈而睡。

由此可知，西门庆的形象是很庞大的，他的无赖素质是多方面的。他听完吴月娘的话能感动，能求饶，能忏悔，这才是真实的人，如果说他要么无动于衷，要么一味地逞强斗狠，就不切合一个无赖的身份了。他在情况倒霉之时，“能屈能伸”，因为他离不开月娘，没有这样的女人给他打理后方，他是没有余力到外边寻花问柳、追名逐利的。同时月娘也有很大的虚伪性，如果说祈祷，只在心中默默祈祷就好了，可是如今非得要高声祈祷，而且时机掌握得恰到利益，虽然这是小说中的形貌，不外仍然让人有一丝怀疑，她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外月娘如此行事，倒也不必对她吹毛求疵，她也没有措施，她同样离不开西门庆。作为一个基本遵守“三从四德”这些封建伦理规范的女人，只能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信条，你还能让她如何？我对二人的定位是势交利合的政治同伴，配合利益让二人无法真正地反目成仇、分道扬镳。正所谓：吴月娘机关巧设，西门庆就坡下驴。

第二天一早，孟玉楼就去潘金莲那里透露消息，说吴家的和西门庆和洽了。潘金莲感受纳闷，说月娘不是立誓一百年二百年也反面好嘛，众人那等规劝都不收效，怎么没人劝，倒主动和洽了？玉楼说，她房里的兰香听说，西门庆在李桂姐家里看出了什么破绽，打砸一番回抵家里，不知道月娘半夜焚香祈祷时，西门庆听见什么了，这才和洽的。玉楼诉苦说“像她这样就没的说了，要换了是别人，她又该说人家怎样‘浪’了”（男女之间的誓言没有准的。）。在情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潘女士听完，驻足全局，高瞻远瞩，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要害，她认为：第一，如果是焚香许愿，就该默默祈祷，不应唯恐丈夫不知，这是欲盖弥彰；第二，人要坚守信念，硬气到底才是英雄好汉，她对月娘的定位是“假撇清”。

玉楼认为月娘也不是纯粹的“假撇清”，而是她一直想和洽，可没有台阶可下。玉楼认为，既然两人和洽如初已成既定事实，就不要过于纠缠该不应和洽这些问题了，要详细问题详细剖析，主动出击，不能让月娘一人卖乖。玉楼建议，如今就应该去找李瓶儿，让她出一两银子，其他人凑份子请一顿酒，一方面庆贺月娘与老公重归于好，一方面浏览雪景。

二人去瓶儿房中时，她还没有起床，潘金莲把手伸到被窝里摸，摸到薰被的银香球儿，她说：“李大姐生了蛋了（这句话预示了李瓶儿将要生养。）。”而且把被子掀开，只见李瓶儿露出一身白肉（鉴于我的创作目的，以后此类的细节形貌，可能要大多省略。《金瓶梅》中确实包罗大量这样的生活细节，反而比凭空虚构更引人入胜。一部作品真实到极致，反而是凡手难以企及的艺术境界。《红楼梦》也是如此。）。那李瓶儿赶忙穿衣不迭。

孟玉楼提出自己的方案，认为月娘和西门庆的反目主要是因为在迎娶李瓶儿上发生了分歧，如今二人重归于好，李瓶儿理所虽然要多出点血来祝贺。以后以后，西门府中的人总是巧扬名目，疯狂地敲诈勒索李瓶儿。一方面是因为有钱，一方面李瓶儿前后判若两人，性格泛起了大变样，变得温柔体贴、宽以待人，其时谁人“气死花子虚，骂跑蒋竹山”的李瓶儿来到西门府之后，被“医奴的药”用一顿马鞭子“调治”之后，发生了本质变化。实在她是一个情痴，如今可算是有了情感归属地，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尊严丧尽来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耀武扬威的资本了，性格发生转变也属情理之中（对她的性格剖析是一个重要的命题，以后会集中解说。）。

李瓶儿十分赞同，她赞助了一两多银子。就在潘金莲陪她梳头期间，孟玉楼从后边回来时，满口诉苦，也责怪自己多事。原来她去找孙雪娥时，雪娥说自己是“没时运的人”，“男子再不进我房里来，我哪儿讨银子”，玉楼做了一顿事情，她才拿出一根银簪子，重三钱七分。

李娇儿刚开始也说没有，她说“银子虽然从我手里过，可我也不外是过路财神，一切过往款子都是有数的，那里有富余钱”，孟玉楼说自己也没钱，只不外这是团体运动，也不是她这个提倡人要这些钱，厥后她使性子脱离，李娇儿慌了，追出来给了银子，一称才四钱八分。潘金莲听完，骂娇儿是“奸猾的淫妇”，说她总是不给足分量。其时应该是这样约定的，李瓶儿出资一两，其他四人各出五钱银子，凑成三两置办酒席。如今孙雪娥与李娇儿拿来的银子都不足五钱，幸亏李瓶儿拿得多，共凑了三两一钱银子，准备让玳安去购置酒席。

玳安被叫进来后，先是受到潘金莲的审问，她主要想视察清楚在李桂姐家里发生了什么。玳安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而且说西门庆扬言到明天还要摆布李桂姐。潘金莲虽然幸灾乐祸，说道：“贼淫妇！我只道蜜罐儿常年拿得牢牢地，如何今天也摔坏了？”不外潘金莲是一个最善于抓人错处不放的人，她听玳何在转述时“淫妇长淫妇短”地骂李桂姐，就痛击玳安，说李桂姐好歹也是西门庆的婊子，许西门庆骂，还许他骂了？又说李桂姐受宠时，想要使唤他，他就说“爹使我往桂姨家送银子去”，叫“桂姨”叫得谁人甜，如今她落败了，他也开始雪上加霜了，也叫起“淫妇”来了。虽然是潘金莲善于捕捉人家的错处，不外说得也在理，可是玳安也没有措施，“走狗哲学”中的第一条准则就是“无条件、无原则地忠于主子”。

等到玳安买回酒席之后，“设锦帐围屏，放下梅花暖帘，炉安兽炭，枚举酒席”之后，就请吴月娘和西门庆出来赴宴，其时其乐陶陶，把所有的矛盾都暂时掩盖了。吴月娘兴致很高，因为自己的祈祷词终于让丈夫听见了，他也给自己致歉了，昨天晚上二人又举行深条理的交流了，自己重新夺回霸主职位了，因此心情大好，她又看外边梨花乱舞，瑞雪飞扬，让小玉拿着茶罐，自己亲自到太湖石上扫雪，烹江南凤团雀舌牙茶（宋朝时专供朝廷的名茶。由此可见其时西门庆的豪富。）与众人吃。正是：白玉壶中翻碧浪，紫金杯内喷清香。可是，这种“鹬与蚌稍停战火，妻与妾外貌和谐”的局势在以后就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