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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7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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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ui329。

2018/4/27。

字数15422。

【第七十七章 巧算计胜券在握失先机雨覆云翻】。

月挂中天,皎洁如珪。

百里奔立在院中,面沉如水。

「给我杀!!」。

声嘶力竭,无人稍动。

丁寿掏了掏耳朵,「众位,百里大人嗓子都喊哑了,哥几个给个面子应一

声啊」。

众人哄笑,一名千户官越众而出,微微施礼道「卑职杨玉,斗胆请问上

官,诛杀丁帅可有明旨?」。

百里奔阴沉着脸道「本官有调兵虎符,便是明证」。

「石大人已然被害,死无对证,这兵符如何到得您手,可否明示?」。杨玉

追问道。

「言之有理」。丁寿连连点头,冲着百里奔道「百里大人,也是巧了,

今夜当值的殿廷卫士官校多是曾随丁某在海东出生入死过的,您这红口白牙让

他们对我刀兵相向,怕是不易」。

百里奔冷笑一声,「丁大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我还是小瞧了百里大人的手段,竟然对石大人下了杀手,唉」。丁寿摇

头叹息。

「说本官杀了石文义,有何证据?」。百里奔抱臂而立,扬着下巴道。

一声惨叫,张彪突然倒地,背心处插着一把匕首,直没入柄。

钱宁紧握一只短匕,寒光闪闪,迅挥疾刺,身边的几名百里奔心腹痛呼栽

倒。

「钱宁」。百里奔厉喝一声,震天铁笔一招「朱笔点册」,直插钱宁。

钱宁急急贴地一滚,离开圈外,身后殿廷卫士队列倏忽一分,钱宁一个倒

翻,落入人群中,随后众卫士列队合一,将钱宁隐入其中。

钱宁人虽不见,声音还是清晰传出,「百里奔谋害石大人,我便是人证」。

「钱宁,你个卑鄙小人」。百里奔冲着人群大骂,疾冲上前。

「刷」的一声,前排卫士长刀高举,如林挥出。

百里奔镔铁判官笔在一柄长刀刀尖上一点,借势跃起。

二排卫士半蹲身躯,三排甲兵铁靴踩住前排肩头,忽地齐跃,挥刀劈砍。

百里奔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前方密集刀丛扑面而来,避无可避,转

眼间便要碎尸万段,忽觉身子一轻,随即一痛,整个人被抛摔到了院中。

「哗」「哗」两声,三排卫士落地,成为首排,原本第一排甲兵退后,变

为二排,仍是如墙而立,不动如山。

「单枪匹马直冲军阵,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丁寿皱眉看着被摔得七荤八

素的百里奔。

百里奔挣扎着站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狠狠道「你为何不让我死?」。

「你的命很值钱」。丁寿坦然,实话实说「二爷和翁泰北做了笔交易,

他出价很诱人,我拒绝不了」。

「翁师叔出卖了我?」。百里奔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

「百里兄,你未免太自信了」。丁寿戏谑道,不由回忆起与翁泰北晤面的

情景……。

北镇抚司,诏狱。

栅栏内,翁泰北席地而坐,泰然自若。

栅栏外,丁寿背靠交椅,悠然自得。

「老夫如今已是没牙的老虎,丁大人何须如此忌讳?」。翁泰北笑问。

「翁大人乃一时人杰,如今虽是盘龙卧虎,但只要风云际会,转瞬间便可

虎跃龙骧,小心点并无大错」。

「更何况……」丁寿惬意地翘起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样可

提醒在下,为官为人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落得您老这般下场」。

「说得好」。翁泰北没有动怒,反而连连点头,「老夫一时不慎,败走麦

城,活该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丁寿今日养气功夫也是不错,对被比作虾犬不以为意,悠悠道「翁大人

着人唤在下来,该不是就为逞几句口舌之快吧」。

「自然不是,老夫想与丁大人做一笔交易」。

「贵翁婿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令嫒寄居镖局,惶惶不可终日,晚辈想不

出您还有何本钱交易」。

仿佛想起什么,丁寿又继续道「若事关阁下那位同门晚辈百里奔的小算

盘,就更不须提了」。

翁泰北面露惊色,不是惊讶丁寿洞悉百里奔计划,而是奇怪另一件事,「

你如何知道老夫与百里奔的关系?」。

翁泰北执掌锦衣卫,向以铁面无私著称,虽引百里奔入仕,却从未对任何

人提及二人师出同门,连自家女儿都不晓得的事,这小子从何得知。

「功夫啊」。丁寿得意一笑,「百里奔所学是昆仑派的震天铁笔,您老在

云家庄抢夺翡翠娃娃时的身法,不正是昆仑派绝学」云龙三折「么……」

「云龙三折」乃是昆仑派不传之秘,即便本门练成者也是不多,更遑论江

湖上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其盘旋而上的身形像极了武当梯云纵,当日

情势危急,翁泰北施展而出,便是以青城掌门长春子的阅历,也看走了眼,不

想却全落到了丁寿眼中。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眼界,丁大人究系出自哪位高人门下,老夫真有些好

奇了」。

丁寿摆了摆手,「这与今日的话题无关,司礼监那帮孙子憋着坏给爷们设

套,翁大人若无别事,在下便告辞了」。

话毕丁寿便起身欲走,待翁泰北说了一句话又乖乖坐下。

想着自己被翁泰北吃得死死的,丁寿心中也是有些不甘,看着被围场中的

百里奔,丁寿朗声道「百里兄,弃刃服输,丁某保你平安无事」。

百里奔貌似不信,「此言当真?某家今夜可是犯了滔天重罪」。

「翁泰北出了大价钱换你的命,」丁寿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若死

了,丁某不好交待,只得尽力保全了」。

百里奔一抱拳,带着几分嘲弄道「如此某家谢过丁大人了」。

「各取所需,不必客气」。丁寿道。

「从小到大,无论闯出什么祸事,师叔总是替我消弭,只以为这次可以回

报他老人家万一,不想最后还是……」百里奔声音渐小,头越垂越低,似是陷

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丁寿却等不及了,「百里兄,今夜事情还有不少,丁某没多少时间耽搁」。

百里奔霍然抬首,面带惨笑,「下官不劳丁大人开脱,就此别过」。

仰天高呼一声,「曲兄,小弟与你赔罪了」。百里奔镔铁判官笔倏忽倒转,

瞬时间透胸而过。

丁寿身形一晃,赶至近前,百里奔已然魂飞渺渺,回天乏术。

是条汉子,可这不是给二爷出难题么,翁泰北那边该如何交代,丁寿感觉

这糟心事一件赶着一件。

「大人,卑职等人该如何做?」。杨玉凑上前道。

「老杨,今日事多亏你了」。丁寿放下心事,展颜笑道。

「大人言重,您有万岁御赐金牌,代天行令,卑职等不过分内事耳」。杨

玉躬身回道,随即凑上前低声「何况兄弟们多承大人厚赏,海东之行才算没

白白辛苦,殿廷上下铭感五内」。

「有心了」。丁寿用力拍了拍杨玉肩膀,高声道。

「大人,还需我等做何事?」。杨玉问道。

丁寿从怀中取出数张银票,向杨玉怀里一塞,道「给弟兄们分分,今夜

放假,都去寻乐子吧」。

揣着银票的杨玉有些迟疑,「今夜不需我等襄助……」。

丁寿摆了摆手,「回家睡觉,皇城里没什么大事」。

打发走了心中忐忑的杨玉等人,丁寿突然收了笑脸,冷声道「钱宁」。

「卑职在」。钱宁疾步上前施礼。

「石大人怎么死的?」。丁寿逼视钱宁道。

钱宁小心抬头望了丁寿一眼,随即快速低首,道「石大人遭百里奔胁迫

交出兵符,百里奔丧心病狂,杀人灭口」。

「真的?」。丁寿目如冷电,瞧得钱宁背脊冷汗淋淋。

「千真万确」。钱宁一口咬死,狠了狠心,继续道「卑职斗胆一言」。

「说」。丁寿冷哼一声。

钱宁突然撩袍跪倒,「大人年方弱冠便执掌北衙,今夜之后更将宏图大展,

石大人虽是才具平平,尸位素餐,毕竟他无大错失,有他执掌卫事,大人您何

时可得出头,今日百里奔所为,实是为您老搬掉了一块绊脚石」。

「怕是也为你钱大人打开了一条通天之路吧」。丁寿笑着,颇有几分嘲意。

「卑职对大人赤胆忠心,天日可鉴」。钱宁以额触地,久伏不起。

丁寿没有出声,缓步走到钱宁身前。

钱宁知晓,以丁寿之能,出手取他性命绝无逃脱之机,今日拿命一搏,生

死对开,面上虽不露声色,身上冷汗已透重衣。

眼神紧紧盯着面前的粉底官靴,钱宁似已听到自己心跳犹如重锤擂鼓,砰

砰乱响。

头顶上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做得好,好生做」。

「谢大人」。钱宁如蒙大赦,连磕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夜风一吹,只

觉两腿发软,恍如重生。

丁寿望着夜空皎月,轻声道「本以为今夜不用死人,没想到死的第一个

便是我锦衣缇帅,世事难料啊……」。

四海居。

蓝布门帘挑起,一身白衣的白少川施施然而入。

范亨蓦地站起,急声道「大事可成?」。

「幸不辱命」。白少川云淡风轻道。

「刘瑾殆矣」。范亨兴奋不已,坐下举杯又饮。

「范公公何出此言?」。白少川一副诧色。

「怎么,刘瑾喝了你白老弟的茶还有命在?」。范亨不解问道。

「范公公说笑了,白某奉给督公之茶乃是亲手烹制,用了数根长白老参,

督公饮后只会龙精虎猛,长命百岁」。

范亨倏然站起,「你,你竟然没有下毒?」。

白少川折扇舒展,轻笑一声,道「对督公下毒?范公公,你是小瞧了督

公呢,还是看轻了白某」。

「不重要」。范亨脸色铁青,颇有几分狰狞,「咱家对一个死人不会再思

量了」。

话音一落,范亨身子如狂风飙起,双掌如雷霆般向白少川劈来。

白少川一动不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哗啦」「扑通」两声,电闪雷鸣般的声势戛然而止,范亨连酒桌也未越

过,便摔了下去,裹着碎瓷酒水滚到地上。

「督公曾言,范公公的神风霹雳掌独步武林,白某不得不防」。白少川缓

缓行至范亨身前,矮下身子,道「毒自然是下了,不过下在这间房内」。

范亨死死盯着白少川,满腔怒火似要将他烧成灰烬,偏偏浑身酸软,提不

上一丝力气。

「这」醉春风「是夤夜专为公公调配,几乎耗尽了白某花圃内多年积攒的

花粉草汁,所以……」白少川轻轻摇了摇食指,「您老别再白费气力了」。

范亨欲破口大骂,却口不能张,只有狠狠怒视白少川,却渐渐眼皮也没了

力气,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三爷……」四海居老板有些害怕地立在屋门外。

「无须担心,这里不会出人命官司的」。白少川扭身,丹唇轻启,「烦请

老板为我寻副棋来,夜还很长……」。

乾清宫内。

朱厚照秉烛而坐,心绪不宁,虽说王岳回禀内阁已然同意只是贬黜刘瑾等

人去南京,可他总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正在忐忑不定之际,小皇帝突闻一阵杂乱脚步声,马永成等人以刘瑾为首

快步趋近,待一见朱厚照,便悲呼一声「陛下」,一拥而上,环跪座前,连连

叩头,嚎啕不已。

「老刘,你们快起来」。朱厚照见身边服侍的奴婢们大放悲声,心中也是

不忍。

魏彬牵着朱厚照袍子一角,哀嚎道「奴婢服侍陛下多年,今后再也见不

到陛下啦」。

朱厚照连道不会,「朕已经和内阁几位先生商量过了,你们只是贬黜留都

,待过了风头,朕一定召你们回来」。

「陛下,今夜奴婢等人便要碎磔喂狗了」。刘瑾眼中噙泪,悲声道「奴

婢等死不足惜,望陛下保重龙体,勿为奴辈伤心」。

「哪有此事」。朱厚照霍然动容,「朕并未下旨,遽出此言是何道理?」。

「王岳等人勾结外臣,今夜矫旨调兵便要除掉奴婢」。马永成抢声道。

「奴辈怎会如此,今日为了你等之事老王还三进内阁值房,颇为辛苦,想

必是流言所致,勿要多心」。朱厚照很是不信王岳敢如此大胆。

几人相互对视,齐齐看向刘瑾,刘瑾语带呜咽,道「陛下,王岳与奴婢

等同侍陛下左右,其所进玩乐之物亦不在奴婢等之下,为何外臣仅欲害奴辈,

而独恕王岳?」。

「为何?」。朱厚照也有些纳闷,为什么刘瑾几个这么招人恨,喊打喊杀的。

「外臣交劾奴婢,皆是王岳主使,思之狗马鹰犬,何损万机,王岳等欲外

结阁臣,内制皇上,恐奴辈从中作梗,所以先发制人」。刘瑾沉声道「王岳

辈造事生风,倾排异己,其情可见,望陛下明察」。

「王岳也是东宫旧人,怎会如此?」。朱厚照还是不愿相信。

「陛下」。殿外一声嚎叫,吓得朱厚照一哆嗦,这是谁呀?

一道人影如风掠过,窜进殿内,见到朱厚照便一扑而上,离着还有一丈多

远便跌步跪倒,呲溜一下用双膝滑到了小皇帝身前,抱着朱厚照大腿痛哭流涕。

刘瑾眼角肌肉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主要负责哭戏的魏彬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把皇帝袍角抢了过去,用来擤了

一把鼻涕。

跪在后排的谷大用俯下身子,对身侧的丘聚低声道「戏过了」。

丘聚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言不发。

「丁寿?!你出什么事了?」。朱厚照看清来人,惊讶问道。

「臣蒙陛下垂意,骤得高位,日日夜夜只思奉君报国,若陛下有加罪之意,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不敢置喙,请陛下明示臣罪,但求死个明白」。

「谁要杀你了,怎么回事?」。朱厚照惊道,怎么今夜都是说自己要被杀的。

「锦衣卫指挥同知百里奔,言司礼监王岳传圣谕,诛杀微臣,赖臣幸有武

技傍身,侥脱性命,指挥使石文义已受其害,这些陛下竟不知情?」。丁寿瞪大

眼睛,不可思议道。

「贼奴竟敢?」。死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由不得朱厚照不信,咬牙切齿道

「内阁众臣俱是先帝遗臣,竟也与王岳沆瀣一气,着实可恨」。

「朝中重臣,亦多有骄横不法之事,祖宗法度,内外相制,便是此理,若

司礼监得人,遇事裁制,左班官怎敢如此?」。刘瑾道。

朱厚照紧握双拳,不发一言。

刘瑾等再次跪下叩首,「奴婢等死不足惜,只怕从此以后众大臣勾连内廷

,太阿倒持,挟制皇上,君不君,臣不臣,陛下欲一快意事亦不可得」。

朱厚照胸口剧烈起伏,还是不说话。

丁寿眼珠一转,「陛下,可记得与微臣初次相遇之时……」。

突然转变的话题,终于引起了小皇帝注意,迟疑道「可是书场听《西游

记平话》那次么?」。

「正是」。丁寿点首,道「当年的孙猴子技不如人,只有乖乖归顺服帖

,而今陛下却有两条路可选,是奋力一搏做一个无忧无虑自在逍遥的齐天大圣

,还是唯唯诺诺做一个被高高供起泥雕木塑的斗战胜佛呢?」。

丁寿所言很是不敬,朱厚照也没有恼怒,只是站起身来,一个人默默走出

了乾清宫。

「刘公公,怎么办?」。几人围了上来急切问道。

刘瑾整了整衣袍,沉声道「火候差不多了,你们隔绝内外,万不能让司

礼监的人得到这边消息,寿哥儿,随我服侍皇上」。

年纪轻轻的朱厚照伛偻着身子,孤孤单单地走进了乾清宫东侧的奉先殿—

—大明皇帝家庙,历代祖宗祭祀之处。

刘瑾与丁寿步入时,朱厚照正跪在弘治皇帝牌位之前,口中默默祷祝。

「陛下」、「陛下」,二人同时出声。

「小的时候,父皇经常带着我扮作百姓,出宫夜游,老刘还记得吧?」。朱

厚照背对着二人,却能感受到话中带着笑意。

刘瑾面上也浮起笑容,「如何不记得,有几次还是老奴陪着的」。

「身在天家,民间百姓的寻常天伦之乐,亦是奢望」。朱厚照声音渐渐转

冷,「一次回宫的时候,经过六科廊,父皇小心翼翼,还叮嘱我不要大声……」。

「我问父皇为什么,父皇说六科廊内有人当值,若被看见就不妙了……」。

「我不懂,既然他们是臣子,为何还不敢见他们,父皇说……」朱厚照的

声音里已经没有一丝暖意,「今夜见了我们,明日就会有纠劾的奏疏送到面前

……」。

「这就是大明天子,竟然过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朱厚照开始

冷笑,「朕即位之初,也想如父皇所期望的一般,做一个仁德之君,圣君楷模

,对着臣子一步步退让,退到而今,他们已然开始矫旨了……」。

朱厚照忽地转过身来,面容阴沉,「朕是一国之君,万民之主,若是圣明

天子要用任人摆布为代价,朕宁可不做这个皇帝……」。

刘瑾与丁寿对视一眼,齐齐跪倒「请吾皇宸衷速断,免致掣肘!」。

四海居,雅间内。

孤灯,残棋。

白少川洁白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黑子,秀眉微颦,颇有些举棋不定。

丁寿挑帘而入。

「丁兄来得正好,这一子该落何处?」。白少川展颜,延请丁寿入座。

丁寿拿起一枚黑子,随手而落。

「你这是无理棋呀」。白少川端详棋盘,连连摇首。

「今夜本就是一盘乱棋,管他有理无理,能胜即可」。丁寿本就是臭棋篓

子,一派胡搅蛮缠。

「言之有理」。白少川却是气度雍容,如玉如竹,反随声附和,让本来捣

乱的丁寿无计可施。

扫了一眼地上的范亨,丁寿道「他还没死?」。

白少川微笑点头。

一碗酒水泼在了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范亨头上,范亨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张欠扁的脸浮现在眼前。

「范公公好,范公公辛苦了」。丁寿笑容真挚,握着范亨的手还表示慰问

的拍了几下。

急怒攻心,白眼一翻,范亨立马气厥了过去。

丁寿无奈起身,埋怨着白少川,「不是说他没事么?」。

白少川轻轻提子,无奈道「你若再来这么几次,他怕是真的有事」。

「那我怎么问话?」。

「无须问」。白少川指着桌上一只竹筒,「已经搜出来了」。

司礼监。

王岳等几人也有些焦灼不安。

「什么时辰了,还没消息么?」。李荣道。

「应该不会出岔子,再等等吧」。戴义安慰道。

「来了来了,范公公那边发了焰火讯号,刘瑾死了」。徐智兴冲冲地跑了

进来。

「好」。王岳兴奋地站起身来,对着三人道「你们按照计划,马上通知

各方人马,务必做得干净隐秘」。

三人自是明白王岳话中的意思,点头明了,各自带着手下亲随,匆匆而去。

「可惜了,刘瑾,你原本个人才」。人去屋空,王岳负手而立,喟然轻叹。

月冷星残。

李荣带着几名心腹匆匆绕过文华殿,再过了前方小桥,便是东华门所在。

本来行色匆匆的李荣忽地站住,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小桥之上,一椅一人。

李荣注视着安坐椅上不住咳嗽的老人,缓步上前,「高公公?」。

高凤整个身子都倚在座下的黄花梨圈椅上,猛烈的咳嗽让人感觉他随时都

可能断气。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高凤沙哑道「李公公,何苦做事太绝?」。

「按说这里没您老什么事,可您平日实在和刘瑾他们走得太近,说不得只

好委屈您了」。李荣哂然。

自己生死不过被人随意决定,高凤也没发怒,只是不住掩唇咳嗽,断断续

续说道「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今夜大局底定,您老也不必为难,既然在这遇见了,也是有缘,咱家保

您老平安如何」。李荣道。

「倒要谢过李公公活命之恩咯」。高凤干笑道。

「不必客气」。李荣已觉出不对,为免夜长梦多,不再废话,对身边人下

令道「服侍高公公」。

这几个亲随干儿子俯首听命,齐齐向桥上冲去。

李荣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何苦如此呀」。

瞬时间,殿角屋檐,廊庑阴影处突然破空声响,犹如厉鬼哭嚎,无数弩箭

由暗处射向这几人。

李荣面色一变,「摄魂箭」。

这些箭枝都是内府兵仗局专门为东厂制作,箭发之际厉啸之声犹如鬼哭,

扰人心神,既然东厂有埋伏在此,己方八成遭了算计。

李荣想到此,不再耽搁,务必要擒下高凤以做人质,或有脱身之机,身形

一晃,疾向桥上冲去。

双袖一分,将两侧射来羽箭以内力劈飞,脚下片刻不停,李荣纵身而起,

如苍鹰搏兔,向桥上高凤抓去。

高凤混浊的眼珠中突然精芒四射,一按圈椅扶手,身子拔地而起,空中迎

上李荣攻势。

「蓬蓬」声音不绝,拳掌相交之势惊人,只闻一声厉喝,空中纠缠的两道

人影倏忽而分,落向两边。

高凤回落之处仍在圈椅之侧,单手一拍椅背,整个圈椅迅疾飞往桥下。

椅子甫一落地,李荣的身子便斜斜坠下,「哐」的一声,宛如李荣自己坐

下一般,正正端端坐入椅中。

椅中李荣两眼紧闭,面如淡金,一声不响。

暗影中闪出数名东厂番子,领头的正是子科掌班常九,向着高凤躬身问道

「高公公……」。

高凤摆了摆手,「带他去见刘瑾吧。唉,何苦如此啊」。

唉声叹气之中,高凤弓着身子缓缓步下了小桥,独自远去。

西江米巷。

长街静寂,数人凌乱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随着轿子小跑的几名太监,连声催促轿夫「快点,快点,咱们得速速赶

到锦衣卫,百里奔这头是第一拨,可别出了岔子」。

几名轿夫连连应声,加快了脚步。

一阵急促的琴音突兀响起,有如金鼓齐鸣,人喊马嘶。

「停轿」。轿中人突然道。

轿子落地,轿窗旁伺候的太监将戴义小心扶了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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